moving forest

天氣愈來愈清涼，已經到了長䄂也掩蓋不了寒意， 捧著熱飲會感到愜意的深秋。

自從不能隨心隨意控制環境的矢量，一方通行跟普通人一樣感受到季節的轉變。時間並不會等待他適應氣候變化，天氣就像翻頁一樣反覆無常。昨日蓋好棉被會感到悶焗，今天從被窩鑽出來時卻不禁縮了一下身子。拿起柺杖稍作梳洗後，他從衣櫃裡拿出跟皮膚一樣蒼白的羽絨。

他不太喜歡被衣物束縛四肢的感覺，不過比起臃腫的外套，脖子在更早之前就被電極緊緊套住了。為了補足失去的計算力，一方通行的大腦和生命線也跟這黑晶晶的項圈錯綜複雜而且扭曲地連繫著。

要是電極的電力耗盡，他就會變成什麼事都做不到的廢人；要是不開電極，不去依靠左手提著的拐杖便走不好路。無拘無束的自由？早就不在了⋯⋯

⋯⋯不，打從被送來學園都市的那一刻就不存在。

這樣一想，衣物的拘束也好、難以完全用頭髮和服裝掩飾的弱點也好、柺杖也好，似乎都變得沒所謂了。他小心地解開扭成一股的電線，穿上了羽絨。

跟寬鬆的連帽衛衣原理一樣，鏡子裡穿著外套的身形顯得沒那麼瘦削。把愈留愈長的頭髮盡可能蓋住兩旁的電線後，他走出了房間。

「早安，早餐還要5分鐘才做好喔！御坂御坂模仿賢淑的妻子向你問好。」

與他的電極聯繫在一起的其中一個個體——名叫最後之作的幼女滿臉笑容地從廚房探出頭來：「今天的天氣突然轉冷，先喝點熱咖啡看看新聞暖暖身子吧。御坂御坂向你提議⋯⋯」

「出來。」未等最後之作說完，一方通行提起她的粉紅色抓毛睡衣後領，把她移送到廚房門外：「說了很多次廚房不能單獨一人進去，你是一次也沒聽見嗎？」

「御坂是乖孩子，才不會亂碰危險的廚具啦！御坂御坂對你少瞧御坂的態度有點不滿。況且現在不是只有御坂一個人，還有你呢，所以御坂也可以跟著你進來。御坂御坂有理有據地維護御坂進出廚房的權利。」

她大步大步地再次走進廚房，抬頭與一方通行直直地對望。這時終於發現了他的衣服跟平常不同。

「喔～是御坂沒見過的新衣服！難道是傳說中保暖度很高的羽絨嗎？御坂御坂對比資料庫的情報作出確認。」

「啊啊，保暖嘛算是還可以⋯⋯喂！你在幹嘛？」

最後之作不單是盯著看，還向他的外套出手，甚至把臉蹭向外套：

「唔嗯⋯⋯這件外套就像被子一樣，裡面還有一些軟軟的羽毛！不錯不錯，有92分！御坂御坂向你的新形象舉起大拇指並打出評分！」

「評什麼的分？」

「慵懶度！順便一說扣掉的8分是因為你太瘦，抱起來沒呱太先生軟綿綿。御坂御坂對評分作出說明。不過正所謂各有所長，呱太先生也沒有你的溫暖和安心感，以及只屬於你的氣味⋯⋯嗚喵？！為什麼御坂被手刀啦！有異議！！御坂御坂揮動舉起的雙手嚴正反對！」

似乎對痴漢發言毫無自覺啊。一方通行無意提醒，從冰箱裡取出一罐冰咖啡後走向料理台。

「你真的喜歡罐裝咖啡呢，明明廚房裡也有咖啡機可以做熱乎乎的即磨咖啡的說～～童年回憶？方便？御坂御坂歪頭思考起是什麼原因令你鐘情罐裝咖啡。」

料理台上放著一部窩夫機和早餐機，它們都是黃泉川最近的新竉兒。而早餐機顧名思義是一部讓懶人按幾個按鈕就能輕鬆做早餐，名字聽起來惰性十足的電器。而早餐機的左邊的烤爐裡有一塊烤成金黃色的小吐司，而右邊的小型平底鑊則放著一塊煎過火了的漢堡扒。

昨天晚上黃泉川在冰箱裡放了一碗絞肉，剛才打開冰箱時發現裡面的肉少了四分之一 ——剛好跟煎掉的那塊大小相同。只要把調了味的絞肉薄薄地放在早餐機右邊加熱了的小型平底鑊，兩邊都煎數分鐘，就算是小鬼也能做出一塊像樣的漢堡扒。

同理，只要把冰箱裡預先調好的蛋漿倒進窩夫機，蓋上蓋子，就算是小鬼也能做出一塊像樣的窩夫。

也就是說：

「小鬼，你自己一個人偷偷開爐煮食？」他向最後之作逼問道。

「早⋯⋯早餐機和窩夫機都是電器，沒有火，也沒有尖銳的刀片，一點也不危險⋯⋯吧？」

這時窩夫機響起完成料理的提示音。最後之作的目光馬上被食物吸引，把手伸向窩夫機：

「列日窩夫完成啦！好香呀，御坂御坂打開蓋子嘗試取出窩夫⋯⋯」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完全沒有阻止的空檔，當一方通行試圖阻止時已經太遲。

「⋯⋯好熱！剛做好的窩夫好熱！呼～呼～～御坂御坂往微紅的手指吹氣！」

幸好她沒有被燙傷，一方通行馬上打開水龍頭，抓起她的手沖水斥責道：

「你是笨蛋嗎！哪有人直接伸手去碰熱鍋裡的食物！在這邊沖十分鐘水！」

如果過去無法挽回的那個時候，現在小鬼被燙到的這一瞬間，將來未知的某一刻能夠不用開啟電極，沒有電量限制地使用能力⋯⋯

他並不是從沒做過這種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會直接用手去碰家庭餐廳裡燙得很的漢堡扒鐵板，只有能力受限前的一方通行做得到。正常人都會避開，或者使用工具輔助。失去了能力的庇佑後，他也跟常人一樣怕熱怕冷。如果跟以前比較，他受到了限制。不過另一方面去看，這也可以說是「回歸正常」。自從受傷後他學會了，很多事不一定要用能力才能做到。

讓一臉可憐兮兮的最後之作好好反省並乖乖待在洗手台後，一方通行用塑膠夾子把熱騰騰的窩夫夾出來，放到碟子上。讓窩夫放涼的時間裡，他從冰箱裡拿出窩夫的配料。

「香蕉、草莓、藍莓、覆盆子要那一個？」

他一問道，最後之作頓時笑顏逐開：「嘩～～御坂要草莓！！御坂御坂回想起新買的香噴噴洗髮精下單！」

首先把洗乾淨的草莓放在砧板上，每顆都小心地用水果刀切成完美的一半。手指早就不痛了的最後之作關掉水喉，走到一方通行的旁邊觀看。

「即使不用能力，你的刀工也很厲害呢！到底有什麼秘訣啊？御坂御坂表揚的同時不忘學習。」

「小鬼不要拿刀，還有別把我當成依賴能力的生活殘障。」

「那你平時只是嫌麻煩懶得做嗎？御坂御坂舉手提出疑問。但是啊，黃泉川不煮飯時你總是買速食，餓了也懶得起床下樓吃飯，寧願餓著肚子繼續睡下去。如果不是不會煮飯的話，這也太懶了吧？御坂御坂根據噗嗚～～」

揮下手刀讓最後之作的牢騷打住後，他把一大球的香草雪糕加在窩夫上，最後加上透明金黃色的楓糖漿和合桃碎。

「啊，御坂要在窩夫裡加很多很多甜甜的楓糖漿！御坂御坂提出特別要求⋯⋯Ya hoo～～！！！」

草莓楓糖漿列日窩夫（特多楓糖漿）一完成，最後之作便馬上把窩夫端到餐桌前。一方通行泡了一杯熱可可後，把熱可可，喝了一半的罐裝咖啡和早餐機一拼端出去。

他望了一眼客廳的時鐘，原來單單給窩夫加配料就要用10多分鐘。如果不用電飯煲這種外掛，準備材料、下鍋、等待煮熟、裝盤上碟、吃完飯洗餐具和廚具⋯⋯不用能力親手做一頓飯，用的時間恐怕會超過2小時。

要是每天都要吃住家飯，那每天都要做這種花時間又麻煩的事。怪不得黃泉川收集了一堆聲稱做菜很方便的家電。

「好漂亮的窩夫啊！還有暖暖甜甜的熱可可！看到這麼豐盛的早餐御坂御坂不客氣囉！」最後之作舉起刀叉讚美後，便開始大口大口地吃掉窩夫：

「好次好次（好吃好吃）！！雖衣衣打糟次窩夫很車惡（雖然一大早吃窩夫很邪惡），但很好吃！原本打算由御坂展現女子力動手做一餐好的給你吃，結果卻反過來是你做早餐給御坂吃呢。」

吞下口裡的窩夫後，她繼續說道：

「不單是御坂吃到愛心早餐而高興，御坂也希望你能感受到跟御坂一樣的高興！御坂御坂進一步說明今天早上御坂的大計劃的目的。雖然計劃沒成功有點遺憾，但是御坂御坂更多的是感到喜悅。一起煮飯，一起吃飯真的真的很開心！」

一方通行想起了每次看到最後之作樂乎乎地大口吃飯，便露出滿足笑容的黃泉川，以及看到黃泉川笑了，便笑得更開懷的最後之作。

這就是芳川所說的「親手下廚的樂趣」吧？

「別搞那麼多事，你坐著等吃就可以。」他回道。

在一方通行把有點焦的漢堡扒夾在吐司裡吃掉時，最後之作已經把窩夫吃完。她雙手捧著熱可可，臉頰像金魚一樣一口一口地向杯子裡吹氣。可可應該沒有泡得很熱，純粹是心理作用和貓舌之故。

一方通行也打開咖啡的拉環，喝了一口冰咖啡⋯⋯

還是把冰箱裡的咖啡通通拿出來吧。他心裡決定道。

「會冷嗎？」看到他皺起眉頭，最後之作轉頭過來問道，「要是冷的話御坂可以分享手裡的熱可可。御坂御坂提出令人心動的提案。」

「不會。」

最後之作投以狐疑的目光，把手疊在他的手上面：「說謊！你的手很冷，已經不是喝冰咖啡的季節了啦！御坂御坂親身作出鑑定。」

一方通行不耐煩地別開頭：「我就喜歡喝冰的，不用你操心。」

「真是的，老實說話又不會少一塊肉～～御坂御坂對逞強的大孩子表示不滿～～」

他一邊看著鼓起臉頰碎碎念的小鬼，另一邊不服氣地一口喝掉咖啡。

已經不是喝冰咖啡的季節，但是不冷。一方通行心想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