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ving forest

在英格兰边境，有一辆全速开往苏格兰的卡车。

「你在想什么，主人？」

Qliphah Puzzle 545蹲在卡车的角落前，向蜷缩在角落休息的一方通行问道。

「妾身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当你在闭目养神时，偶尔会皱起眉头，偶尔会露出难得的一瞬即逝的微笑。」

一方通行缓缓睁开眼睛，用两只手指按着太阳穴。他想知道自己刚才究竟露出了什么表情，才会令这个小恶魔多管闲事。

「嘻嘻嘻！在想着你重要的人吗？」

「不关妳的事。」

「别这样冷淡嘛，主人！嘻嘻，嘻嘻嘻嘻！」恶魔并不惧怕那双瞪着自己的血红色眼睛，死缠烂打地追问，「能够让你无时无刻不挂念着的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一定是个女孩子，对吧？妾身觉得，她一定是个如同太阳般温暖、强大而值得尊敬的贵人。」

「哈？贵人？」一方通行向恶魔反问。但恶魔「嗯嗯」地点着头，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老实回答。

「只是个小鬼而已。」

「嘻嘻，是吗？」

把主人从黑暗里拉出来，把他冰冷的心融化……恶魔想象着一个开朗活泼，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小女孩。

「那么她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孩子……嘻嘻，嘻嘻嘻！」她就像是被那个孩子感染了，露出灿烂的笑容。

一方通行没有否认恶魔的猜想，也没有再闭上眼睛，而是眺望着远方。他想起跟那个小鬼——最后之作道别的情形。

那时最后之作忧心忡忡仰望着一方通行，再三确认他的去意。

那不单是不舍，其中也有着默许他离开的愧疚。那個小鬼希望一方通行能试着挽救学园都市。

是以为他也喜欢学园都市吗？错了，一点也不喜欢。「妹妹们」需要归宿，況且也不想看到小鬼再露出这种苦瓜脸，基于这些原因才保护讨厌着的城市。

说到底也是为了他自己，所以没什么好愧疚，也不需要在意啊。真是个傻瓜。

有問題的倒是他。明明是相信着最后之作会好好等待，才没有把她带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出发后，一想起当时的苦瓜脸就感到焦躁，想要回去确认小鬼是否真的平安无事⋯⋯他承认心里还存在着那么一点的「不信任」。

一方通行心里也有一处角落在怀疑自己能不能守住最后之作想要的学园都市。就算守住那个空壳都市，之后那里会不会面目全非，会不会变得再也不是他们熟悉的模样？到时要去哪找一个能让最后之作和「妹妹们」能安心生活的新地方？

看来自己的精神还是不够成熟。

「怎么了？那个孩子发生了什么令人困扰的事？需要妾身前去确认吗？」

「不用，她不会有事的。」他向恶魔回道，「只要她再等我一会，我一定会保护好她和『妹妹们』的容身之地。」

（事到如今必须相信，也只能相信了吧⋯⋯不論是最後之作，還是自己的路。）

一方通行叹了一口雪白的呼气，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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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早之前，学园都市内的主干道——

（怎么说呢？把这个模样拍下来传给第一位的话，他说不定会担心得彻夜未眠呢。）

番外个体托着腮，看着一直跪坐在后座座椅上，凝望后车窗的最后之作。

在刚才，第一位往相反的方向离开，去参加一场与学园都市的存亡息息相关的战争，而她们只能坐着这辆滑稽的小圆车去外面避难。

身为御坂网络的恶意集合体，她最喜欢对陷入困境的人冷嘲热讽，对做出与性格不相符的行动的人拼尽全力地取笑。但这个时候，她却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去挖苦这位小朋友。

（用“小狗”来形容太乖了⋯⋯“被上班的家长留下的小孩？”这不就是事实嘛？）

她检索着御坂网络的知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贴切至极的形容⋯⋯

“打算以后都看着后面的风景过活吗，这位团地妻？”

番外个体说罢，黄泉川爱穗和芳川桔梗都马上瞪着她。而被挖苦的最后之作转过头来。她一脸泪水和着鼻涕，怎看都不是一位“妻子”该有的模样。

“是是，御坂认错。御坂和其他御坂们连续剧看太多了。”番外个体连忙投降，两位大人瞪她的视线才好不容易移开。

“一方通行一直都遵守诺言。御坂御坂相信他。”

最后之作似乎想要令大家安心，却挤出一个更奇怪、令看的人更心痛的苦笑。黄泉川仔细把大花脸抹好后，小不点又把头转向车窗去，着车窗外一座座被前进的车子抛到后方，渐行渐远的高楼大厦。

“番外个体，妳喜欢学园都市吗？御坂御坂试着好好喊妳的全名，听说这样做回答的人说真话的概率会提升。”

不正眼看着人问问题，回答的人说真话的概率会下降哦。番外个体在心里补充后回答：

“最讨厌了。”

“是吗，但是御坂觉得你在说谎。御坂御坂凭第六感指出。”

对于司令塔天真的思考回路，番外个体实在无言以对。为了邪恶的目的，被充满恶意学园都市研究员設成充滿恶意的存在，被指使去用最惡劣的方式杀害某人的心灵。如此扭曲的实验体会喜欢上学园都市才是天大的謊言吧。

“御坂和你⋯⋯還有下位體個们在学园都市经历了很多可怕的事件。但御坂还是喜欢着这个让御坂诞生，并遇上大家的地方。那个人最近也好不容易喜欢上这里了，为了守护它不得不和很多很多人打架。但是现在大家都离开了这个城市，他之前的努力好像失去了意义⋯⋯虽然瞒着御坂但御坂知道⋯⋯明明是那么努力⋯⋯御坂御坂打从心底里觉得好可惜⋯⋯”

最后之作用手擦了一把眼角后，哽咽着继续说道：

“所以⋯⋯所以御坂没有阻止那个人离开，御坂不想这个有着重要回忆的地方崩溃，想着如果是一方通行的话说不定能拯救学园都市⋯⋯不，一定能拯救⋯⋯！御坂御坂承认自己别有用心。”

番外个体把黄泉川递来的手帕转交最后之作。跟两位大人和某位爱操心的家长不同，替哭包小鬼擦鼻涕什么的可敬谢不敏。

但最后之作没有接过手帕，反倒是把脸朝向番外个体。番外个体咬牙切齒把心一横，往最后之作的脸上乱擦一把。

“谢谢，御坂御坂坦率地道谢。”

意外地，大人们和小不点对她的表现感到满意，反倒是番外个体很抠气。

“那么回到正题，后悔让那家伙冒险了？”

番外个体问她，最后之作点了点头，

“但是留住他也会后悔。御坂御坂提出这个假设性问题的两难。”

假如学园都市再也无法“恢复原状”，那么一方通行不但白忙一场，还可能会遇上危险。就在盯着那个空壳城市的时候，最后之作察覺到這個可能性，发现自己做错选择。

但这个混帐世界没有后悔药，只能一邊後悔，一邊並擔心著重要的那個人的安危，並試圖說服自己未來將會是美好的。

“如果那個人能拯救学园都市，大家也能平安地回来，学园都市能再次变得像以前一样的快乐热闹吗？御坂御坂想要确认学园都市的未来。”

最后之作向在场的人们小心地确认自己最后的期待。

黄泉川似乎想说些乐观的话，但想了想，又把话吞回去：“只要同心合力，它绝对能够再次繁荣，也能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比以前更幸福。但无论它是不是比以前更好，它都再也不是『以前』的学园都市了。”她改口道。

“果然是这样呢，到时能把御坂的记录分享给那個人吗？御坂御坂想向他分享网络里御坂保存的备份，这样的话，当他想念这个『以前』的学园都市时就能查阅御坂网络的纪录了。”

黄泉川望了一眼芳川。

“我会让这实现。”芳川答应了。

“那御坂一定要把沿途的风景好好记录下来，要仔细到连他也会吃惊的地步。御坂御坂决心把副业转职成摄影师。”

再一次强颜欢笑后，最后之作专注于记录车窗外的风景。

司令塔喜欢把记录全部上传到御坂网络，番外个体也曾经嘲笑过她这个“弱点”。但是，当番外个体了解背后目的，渐渐地就不再想笑了。最后之作她这样做，除了想向同胞们分享自己的生活和感受外，也是为了备份。不单是备份自己，也为了备份自己身边的一切。她十分清楚，这个世界没有“永恒”。

没有永远的坏人——那个残杀了一万零三十一个同胞的人醒觉了，发现自己犯下了需要用一生来赎罪的大错。

没有永远是“最后一个”的“最后之作”——番外个体被制造出来了。

就连那个固若金汤的学园都市也有崩溃的一天——一场“大灾难”就能令它出现裂缝。

这些不是“永恒”的事物里，有些最后之作本就无能为力；有些她伸出手却够不到；也有些代价太大，她没有伸出手的勇气。

明明是那么想得到，却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放弃了。她致力于把这些事物存在的那“瞬间”保留在御坂网络里，并说服自己把那份记录里的“瞬间”当成满足自己遗憾的“永恒”。

……

番外个体最讨厌三种人。第一种是一方通行，第二种是装成模范生，干干净净的坏孩子，第三种是明明拥有能力，却轻易放弃的“无能者”。比起拍照让那位过度保护的“家长”赶回来，她更想狠狠嘲讽最后之作，让她马上跑过去阻止他，在他面前边哭边在地上翻滚。

“这样妳就满足了吗？最后之作？”

所以，番外个体质问道。

“御坂问妳，像个老婆婆一样重复又重复地看着孙子小时候的照片，妳看着那些当成宝的记录就能满足吗？”

最后之作僵硬地转过头来。在这瞬间有大量的景色略过车窗成为“过去”，但最后之作把它们抛诸脑后。

“御坂问妳，只要能看着学园都市过去的记录，就能放弃妳喜欢着的、现在的学园都市吗？这可是妳不惜让第一位去冒险，还不一定能成功取回的『地方』啊！”

“⋯⋯”

“御坂问你，就像妳所放弃掉的『过去的学园都市』一样，如果一方通行回不来了，妳也看着以前在公寓犯傻的生活记录就能满足，不再想念他吗？”

“不是的⋯⋯御坂御坂⋯⋯”

“妳在雪地里病倒了也要伸手阻止我殴打他，醒来了也是首先确认他是否平安无事，妳一次又一次说着想要保护重要的他⋯⋯哈！原来妳的决心不过如此吗？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吗？它们都是一些只要难以得到就打算放弃的东西吗？笑死人了！原来妳喜欢的只是一堆录像⋯⋯”

“当然不满足啊！御坂喜欢这个城市，御坂一直想在那個人身边守护他！御坂御坂發誓自己心意从来没有改变！”

終於最后之作向番外个体喊道，

“但是御坂能做什么？御坂没有强大的超能力，去帮忙也只会成为他的累赘。御坂御坂除了在安全的地方为他加油外什么都做不到啊！！”

“这就叫做想过吗？妳⋯⋯”

“停止吧，她只是个孩子啊。”黃泉川制止番外個體說下去，“这是连大人也无能为力的事，妳到底想逼这个孩子做什么？”

芳川把车停在旁边：“番外个体，再说下去，我就要请妳下车了。”

“一口一个做不到⋯⋯好啊，御坂宁愿下车留在垃圾城里也要继续说！御坂说完了就会自己下车！”

番外个体无视阻止她的黄泉川和芳川，指着被大家过度保护起来的最后之作：

“御坂讨厌这种烂透的悲情剧！御坂讨厌妳这种明明只是小鬼却装作成熟的臭小鬼！妳以为不拖后腿就是成熟吗？那只是无能！不是成熟！妳敢说妳真的有考虑过全部方法吗？那些妳认为是荒谬的、不择手段的、无法挽回的方法想过没有？为了妳的愿望妳付出过代价吗？以为一身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就能得到妳想要的全部东西吗？在这个见鬼的污秽混账世界才不是那么轻松简单就能得到笑容啊！”

“御坂有想过啊！御坂一直都有在想啊！御坂御坂直到现在也想着既能拯救学园城市，又不用一方通行去冒险的方法啊！”

“没有！妳没有想过！还有着不单是妳，芳川也知道，大家都知道但刻意不提醒妳的方法。忘记妳被制造出来的目的了吗？妳真的以为妳只是个普通的，被大家宠着爱着的孩子吗？这不是明摆着还有一个方法吗？一个不用妳去冒险，还能帮助第一位的方法！”

芳川没有说话，她知道答案。

而最后之作睁大了眼睛，一下一下地摇头。

“这个绝对不行⋯⋯大家⋯⋯还有妳都是御坂重要的同伴⋯⋯御坂不可以背叛妳们⋯⋯”

番外个体邪恶地讥笑出声。

“嘿！这不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嘛，妳果然是个坏孩子！”

“御坂是大家的司令塔，不可以让她们为了御坂一人的愿望去那些危险的地方，御坂自己却躲在安全的地方。御坂御坂不可以承认这种方法，一定有其他办法⋯⋯”

“第一位、学园都市、御坂们。到底那个对妳来说更重要呢？不用急着回答御坂，一边继续看妳的风景一边好好想想吧。御坂要留在这个垃圾城市，看看那些大人物们这次又想搞什麼好事。”

番外个体挪开黄泉川阻止她离开的手，打开车门。

“御坂受到危险时会切断网络的连接，不会牵连妳们的。拜啦。”

说罢，她离开了那辆令人郁闷的小圆车，大口大口呼吸着这座废弃城市的空气。

“哎呀哎呀，果然⋯⋯只有人们都跑了，这里才会有新鲜的空气呢。”

她转进一条又一条的分叉路，考虑着要去那里才能避开大人物们的神仙打架，同时找到一个新的蜗居呆着。

“那么御坂应该去那里呢？完全没有头绪啊。”

但是，番外个体的考虑是多餘的。当她再转入一条小巷时，御坂网络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最后之作，你的代价我确实地收到了。/return 放弃轻松又卑鄙的方法，一个人背负如此巨大的风险，无论是一方通行、妹妹们、学园都市全部都要守护，这样真的好吗？/escape』

御坂网络突然响起熟悉却陌生的声音。这道声音理应只有最后之作听到，番外个体依靠自身以恶意作为媒介的特殊权限才勉强偷听到最后之作和谜之声的对答。

『因为御坂喜欢着那个人，也喜欢着下位个体和学园都市嘛。御坂御坂坚定地回答。』

『哈哈，原来如此。/return 我不讨厌贪心的人，如果一开始就作出舍弃，能够全部都得到的未来肯定不会实现，不是吗？/escape』

『你會跟御坂一起守護大家，也會讓御坂安全回來，對吧？御坂御坂向你作出確認。』

『不错的讨价还价嘛。/backspace只要借出一点力量就能帮到小上条，这些小条件我可以马上答应。/return 』

世上没有永恒。那个处处被受保护的孩子決定不再等待。能够绕过其他个体对话，拥有高权限的人物，番外个体根据排除法，得出了唯一一个人选。

“意志的集合体⋯⋯整体意识。居然请来那位帮忙，最后之作，你的觉悟御坂见识到了。”

在此刻，作为御坂妹妹们最邪恶的特殊个体，番外个体露出了与其相符的卑劣笑容。

“現在轮到御坂好好干活啦。那么，来看看这个废城里有什么被人当成垃圾的情报吧。”

———end———

算是大改動啦，稍微改成沒那麼打臉。

不過我覺得無論是原版，本子版，還是現在這個修正解禁版，都可以作為不同的分支看待，各有不同的風味。我本身還是最喜歡本子版的結尾呢。